我在「拔刀爾」
當生活就像地球自轉一樣規律,我總想有些改變。51勞動節,我選擇一個人走入山林,我不是要證明自己有多麼厲害,而只是想更貼近自己的內心世界,與大自然共鳴。
爬了十多年的山了,這是我第一次較正式的記錄行程與心情,與喜愛大自然的你們分享我與山之間那種難分難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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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5:50,在女兒的哭聲中醒來,原來她肚子餓了,我用最快的時間泡完牛奶、餵飽女兒肚子並且換好尿布,待一切都辦妥之後,她也很乖地又睡著了,我也才得以依照既定時間外出爬山。
6:15,背上昨晚準備好的背包,帶著新購買的數位相機,下樓騎車出門。
已經很久沒那麼早出門了,路上的人車並不多,交通相當順暢,或許是很多人和我一樣今天放假,也或許是時間真的還早吧!此時太陽老公公還躲在雲霧之外,騎著車、吹著風,清早的氣溫涼爽,非常舒暢。
我先到7-11買瓶礦泉水及幾塊麵包,這些就是我今天一天的糧食,以前爬山我都習慣帶著瓦斯爐、麵條、蛋及蔬菜到山上享受一頓豐富的午餐,這些在山下平淡無奇的食物,到了山上卻瞬間成了人間美味,而今天我只選擇簡單的麵包及礦泉水,因為今天我會花更多的時間記錄行程與心情。
從中和往安坑的方向前進,這條路不知走過多少回了,一切是那麼的熟悉,途中會經過一間TOYOTA營業所,我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TOYOTA當電腦人員,以前常來這間營業所維護電腦,回首一算,竟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
車行到了華城路,我很習慣地轉了進去,走這條路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遠離這煩人的塵囂。華城路我來過好幾次,路上視野不錯,是個欣賞夜景的好地點,只不過墳墓多了點,晚上經過總會令人感到不安。
沿著華城路往上走可接新潭路,走在新潭路上,可以看到新店溪就在路的左下方,這裡有座直潭淨水廠,它的下游就是碧潭,而往上可通燕子湖,再上去則就是翡翠水庫了。到了這裡,我不禁想起了目前的缺水情形,記得好幾年前也有一次嚴重的旱災,當時我連車子都不敢洗,怕會引來左右鄰居的非議,而今年情況可能更糟,我甚至擔心連喝水都會成為問題,唉!去年淹大水,今年做大旱,這難道就叫做物極必反嗎?
我在新潭路上拍了此行的第一張照片。
車行到了燕子湖,也許是昨晚翡翠水庫沒有放水吧,燕子湖底透出一半,但仍有一些零星釣友此刻在燕子湖下桿垂釣。一直以來我對燕子湖這個名字感到好奇,它不是個真正的湖,正確地說,它應該只是新店溪中一小段溪流而已,豐水期的燕子湖真的很美,至於燕子湖是否有很多燕子我就不得而知了。過了燕子湖之後,就接上了新烏路。
新烏路是台北到烏來的唯一道路,假日的新烏路塞車難以避免,所幸目前時間仍早,人車不多,我得以呼吸到新鮮空氣。我沿著新烏路走走停停,時而看看馬路右下方的南勢溪谷,時而抬頭望望幾個月前登過的大桶山及鳥來山,用眼睛看山看水,用心感受大自然,其實也是人生一種莫大享受。
7:15,到了烏來風景特定區管理所收費站,因為還沒到開始收費時間,所以人車可以大搖大擺的進入。每天傍晚在這收費站外總會有一些車子停在路邊等待收費站停止收費,以便進入鳥來的溫泉區泡湯。人就是這樣,能省則省吧!這就好像要去爬三峽的北插天山,而得一大早趕在滿月園風景區開始收門票前就通過收票亭的情形一樣。
要登拔刀爾、高腰及美鹿等三座山,必須先找到保慶宮,登山口就在面對保慶宮的左側,而要到保慶宮得先找到西羅岸路。從收費站進來只消幾分鐘時間就可連上西羅岸路,西羅岸路上有一些溫泉旅館。
轉入西羅岸路後就可看到「美人湯」溫泉,我記得有回帶老婆、兒子及女兒到「美人湯」泡溫泉,結果當時不滿一歲的女兒從進入房間後就開始哭,一直到離開房間為止,或許是因為裡面空氣太悶,也或許她是被水龍頭流出的巨大溫泉水聲所嚇到吧!後來我才聽說,其實那麼小的小孩是不適合泡溫泉的。
沿著西羅岸路不斷上昇,路的右下方就是南勢溪,它與北勢溪是新店溪的兩大支流,走在北宜公路上所見到的就是北勢溪,而台北盆地居民所賴以為生的水源–翡翠水庫也就座落於北勢溪河谷。南勢溪與北勢溪在龜山合流成為新店溪,我想起蘇芮唱的「一樣的月光,一樣的照著新店溪」,當我還是個對感情懵懵懂懂的國中生時,我一個人跑去戲院看「搭錯車」,當電影落幕、曲終人散,我發現我的眼角有淚。我是個容易受感動的人,而內心的感動卻不是每次都會從外表顯現出來,朋友說我比較內斂,也比較容易壓抑感情,三十多年來,第一次有朋友如此形容我,套句老詞:「生我者父母,知我者..」。
西羅岸路沿途蓋了幾座觀景台,在此可小歇鳥瞰鳥來鄉,而大桶及鳥來兩座山也就併列在南勢溪的對岸山頭,我想起那次與朋友從海拔820公尺的烏來山陡下烏來的慘狀,不停的滑、不停的摔,真慘!
在快到轉往保慶宮的叉路之前,有部箱型車從我的後方超越,裡面的乘客回頭望了望我,直覺告訴我他們也是來爬山的山友。
7:40,終於到了保慶宮,在廟前的空地上已停放了兩部車,其中一部就是先前超越我車的那部箱型車,車旁有五位男女正在整理背包。
「要去爬山嗎?」我主動問候他們。
「對呀!這山你爬過嗎?」一位年長的大哥問我。
「我沒爬過,我也是第一次來。」我回答。
我雖然未爬過拔刀爾,但其實早在幾個月前爬完大桶、烏來山之後,我就到處搜集拔刀爾山的資料,所以接下來的行程當中,途中會有多少叉路我均能夠瞭若指掌,十多年來我就是依這種模式獨自在台北近郊爬了為數不少的郊山,甚至包括83年新竹的大霸尖山之行。
望著這五位大哥大姊走進登山口,我拿起了數位相機在保慶宮前拍了三張照片,此刻的我很矛盾,為了安全著想其實我很想跟他們同行,另一方面我卻更想獨行,享受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現實生活中,對於感情、對於工作,人不是常常在矛盾之中做抉擇嗎?總是有捨有得吧,我一直都這麼認為。
7:50,在保慶宮的頌經聲中,我走進登山口,沿著石階上登,沿途樹林茂密,加上時間仍早,太陽老公公的威力尚未發揮,因此,氣溫可用涼爽兩字形容,行走其間,除了保慶宮的頌經聲外,所能聽到的就是鳥叫蟲鳴。
走約5公鐘後,水泥路到了盡頭,取而代之的是台灣山林傳統的泥土路,路也從平緩到陡峭。我拉著善心人士架設好的繩索往上爬一小段路後,驚覺機車鑰匙仍插在機車上未拔下,於是馬上回頭,用半跑的速度跑回保慶宮機車停放處,還好,機車及鑰匙均安在,我心裡想,如果車子是停在台北市區,其結果將會如何?
8:00,重新出發,一樣的水泥路,一樣的泥土路。保慶宮的頌經聲已經停止,而鳥叫蟲鳴依舊不斷,沿路陪伴我的還有在我耳邊盤旋嗡嗡作響的蚊子及蒼蠅。
8:10,先行的那些山友們面對著我走了過來。
「怎麼回頭了?」我很好奇的詢問
「前面的路越來越小,天色也越來越喑。」某位大姊比手劃腳的跟我說。
「山路不都是這樣嗎?」我很詑異的回答。
「你來過嗎?」另一位大姊接著問我。
「這裡我沒來過,不過一般郊山的路都是這樣。」說到這裡,我從他們手上所提的大包小包東西很清楚的了解,這些山友們毫無登山經驗可言,這讓我想起當年唸淡專時帶著女友爬台北近郊皇帝殿山的情形,很難想像許多愛美的女生們穿著窄裙,腳踩高跟鞋來爬皇帝殿山。
「你一個人來嗎?」一位大哥問我。
「對呀,我一個人。」從他們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對於我一個人來爬山這件事滿是驚訝。
「還是年輕人比較厲害。」某位大姊最後說。
對於這些四、五十歲的大哥大姊們而言,我確實年輕許多,但對於今年已經三十四歲的我而言,也算邁入中年了吧,隨著年紀愈來愈大,記性也愈來愈差,因此,我才有了將生活點滴記錄下來的想法,希望藉由這些文字記錄提供我年老時更多的回憶,白居易在文章內寫到「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但相思總是苦多,我希望當我年老時能夠多一點甜美回憶,而少一點苦痛相思。
「順走!」我用台語對著這些大哥大姊們說,也目送著他們離去,直到他們身影消失在山中小徑的轉角處。
8:24,太陽愈來愈大,氣溫愈來愈高,汗水愈流愈多,而我仍是一路走著,在這了無人煙的山中小徑。
沿途蜘蛛網很多,我順手在路旁拾起一根枯樹枝充當拂塵,我怕的不是蜘蛛網,而是攀附在蜘蛛網上的蜘蛛,走這種山,會碰到各種五顏六色的蜘蛛,我不認識它們,當然它們也不會認識我,我們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過客。就像我認識的一些朋友們,無論是工作上的同事、求學時的同學或網路上認識的網友,只要我們彼此交心,儘管我們不常碰面,甚或從未謀面,而你們終究會在我生命記錄中留下一筆。
8:45,來到第一個叉路口,上有指標指明右往美鹿山,而直走則是拔刀爾,在我的規劃當中是先走拔刀爾,再依續走高腰山、美鹿山,因此我選擇直走。
沿途不時有蚊子(有時是蒼蠅)在我耳邊盤旋嗡嗡作響,不論我如何的揮舞帽子,總是無法將之驅離,它似乎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些什麼?亦或只是為了保護家園而沿路監視著我?這種討厭的蚊子在炎熱天氣時爬山很容易碰到,上次在拉卡山也是沿路有蚊子跟著我。
9:00來到第二個叉路口,有指示牌指示右往高腰山45分鐘,直走往拔刀爾,我依舊直走。
9:20,一路45度上坡,原本以為過了這個坡之後,就到了拔刀爾,結果上坡又下坡後卻見到第三個叉路口,路標指明右往高腰山,這是另一條往高腰山的叉路,稍晚從拔刀爾回程時我就是走這條路往高腰山,此路進去後會有另一叉路通往前面提到的第二叉路口。
9:52,來到第四個叉路口,往右可通紅河谷,直走可上拔刀爾。
10:00,終於登頂拔刀爾,海拔1117公尺的拔刀爾山,有一顆編號4186的三等三角點。今天霧氣濃,感覺下午應該會下點小雨才對,但應該不致於太大才是。
在拔刀爾山頂,西面及西南面無樹木阻擋,可見到烏來往福山的產業道路及綿延不斷的山嶺,尤其右前方的那座尖山更吸引我的注意,但我並不知它的名字,山頂手機收訊還算良好(和信),打了通電話回家報平安。
爬山時我很喜歡在山頂多待一會兒,享受由上往下看的樂趣,山下的房子就跟積木一樣,而產業道路上的汽車則成了火柴盒小汽車,此時,我想起了Kansas合唱團所唱的Dust in the wind這首歌,人很渺小,尤其這在視野開闊的山頂,感受更是強烈。
我朝著遠方學著泰山大喊了兩聲,除了遠山所傳回的回音外,不知名的鳥兒也跟著叫了起來,它該不會以為我是在求偶吧?呵呵!
10:52,開始下山,預計先往高腰山,臨下山前,我又對遠方喊了一聲,仍然只有遠山傳回的回音及既有的鳥叫蟲鳴,似乎今日拔刀爾山區只有我一人,但我並不感到孤單,某位朋友形容這叫「享受寂寞」,短短的四個字,竟然道出了十多年來我登山的心境,是的,寂寞是可以享受的,端賴我有什麼態度去面對寂寞。
10:56,回到第四個叉路口,從回程的角度看,可以看到樹上標示著往逐鹿山的指標,「逐鹿」這兩個字感覺很有氣勢,有些登山社團會辦逐鹿、拔刀爾的縱走路線,這是一條漫漫長路,我唸書時代就知道有這麼一條路線,直到畢業十多年後我才沾到一點邊,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緣份吧,就像82年元旦我去了玉山,直到今日卻一直沒有機會再度投入玉山的懷抱一樣,而對於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在不同時期,總會遇見不同的人,而他們或多或少也對我產生了不同影響,這都是緣份吧!
11:20,回到第三個叉路口,取左邊叉路往高腰山前進,進入後幾分鐘會碰到叉路A。
11:43,登頂高腰山,海拔991公尺,有顆74年三月立的基點,四週無視野可言,山頂有往紅河谷的路徑。在山頂拍了幾張照片後於12:07開始下山,在下山途中遇見一對男女山友,直覺告訴我,他們應該是對夫妻,這也是今天一早我告別那些大哥大姊山友後,在拔刀爾山區僅見到的人類,在這種樹林茂密的山林,如果不是我膽子夠大,可能會被突然從轉角處冒出來的他們給嚇到。
「你們好!」我先問候他們。
「你好!」他們回我。
「登頂拔刀爾了嗎?」我問。
「還沒,你登頂了嗎?」他們反問我。
「對呀,我八點就開始爬了。」說到這,我有點心虛,如果以時間來估算,我的速度算慢了,因為沿途我偶爾會停下來記錄點東西,而且我在拔刀爾山頂停留較長的時間,這也就是為何多年來我比較喜歡一個人獨行的原因,因為如此我才可以享受自由自在的感覺!
「快到了哦!」在爬山途中最想聽到的就是這句話,儘管有時這只是一句鼓勵的話,這也是我對這對山友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一直到下山,我沒再見過他們,他們也是我生命中的過客。
12:22,回到A叉路口,取左方叉路往美鹿山前進,路上可見到一顆長滿山蘇的樹木,只可惜我的相機並無法將其完全入鏡,只能分段拍了幾張。在整個拔刀爾山區,可以見到相當多的山蘇長在樹上,但似乎只有長在較高樹上的山蘇能夠保有較美麗容顏,而長在較低樹上的山蘇則通常淪為人類的盤中飧,而顯得枝葉不整。
在這路上跌跌撞撞地我摔了幾跤,而我用來記錄行程的原子筆也在這跌跌撞撞中給摔的不知去向,因此以下的行程時間僅能憑腦力記憶。
12:40,接上至拔刀爾主路線上的第二個叉路口,取左方叉路往保慶宮的方向走。
12:48,回到第一個叉路口,取左方叉路往美鹿山前進。
13:00,登頂美鹿山,標高870公尺的美鹿山頂有一顆圖根點,山頂周圍樹木環繞,無法欣賞周遭美景,簡單拍了幾張相片後,隨即下山。
13:40,回到保慶宮,終於完成了拔刀爾之行,也為我的登山記錄增添了一筆,我吃了早上準備的麵包、喝些開水後於14:00跨上機車,開始打道回府。
回程途中,我特地去了紅河谷,拍了幾張紅河谷的相片,紅河谷是個很不錯的地方,只不過有人的地方一定會有垃圾,這句話套用在紅河谷更顯得貼切,因為很多人到紅河谷烤肉,烤完後的垃圾則隨手一丟,如此的惡劣行徑,縱使再乾淨的地方也會遭受污染。
16:00,回到家,脫掉襪子後發現兩隻襪子都有血跡,不用說,一定是螞蝗入侵了,經驗告訴我,螞蝗吸血時人是不會感到疼痛的,它會慢慢的吸吮,而結局通常只有兩種可能,一是被人發現並且滅了它,另一種可能就是吃飽了,拍拍屁股走「蟲」吧。
一旦發現被螞蝗叮咬,通常有兩種方法可以解決它,一是火炙,另一種則是灑鹽巴,而最忌諱直接用手將螞蝗拔除,因為那會將螞蝗的頭留在皮膚內,而導致傷口發炎。回神看看我的雙腳,卻只見到兩個傷口,而遍尋不到螞蝗的縱跡,我想螞蝗大概在不知不覺中被莫名的外力給壓死了吧!這點可以從襪子上的血跡得到證明。
後記:被螞蝗上身的雙腳因為發炎,兩個禮拜後傷口仍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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